百味人間

 
 
 
大約十年前，我和姐妹趁暑假到美國住了幾個禮拜，
阿姨家隔壁的豪宅，是來自伊朗的王儲所有，
聽到阿姨家有來自台灣的女客人，很熱情地邀約我們去他家逛逛。
 
真的是逛逛，逛王儲的家。
 
屋內擺設之精緻都無須描述了，
我印象最深的是偌大的庭園裡，有大型停車場，其中一台是露營車，
他帶我們上去參觀，啟動之後，整個車子像外伸展，
又足足多了1/2的空間，兩房一廳，應有盡有，
而且，還有展示櫃。
露營車上為什麼要展示精品呢？這道理我一直想不透，
但是透過女主人介紹才知道，
那一個一個水晶杯下方的蕾絲，其實全部是止滑墊，
所有小物都是為了車子行進時的安全與穩定所設計，讓我大開眼界。
 
那一天，
他們讀高中的兒子在庭園的另一側和同學在游泳池畔烤肉跳水，
先是過來致意，才回去跟同學玩樂。
當我們離開露營車，轉而欣賞院子裡各式各樣的果樹時，
他又過來默默站在一旁，不說話，只是微笑有禮地看著我們，
直到幾分鐘後，話題暫告一段落，他的母親轉過去面對他，
他才小聲地問他媽媽：
同學們晚餐要去XX餐廳，他可不可以跟大家一起去..........
 
好了，寫了落落長一大堆，我的重點出現了。
人家是貴族之後，家裡財大勢大，
偏偏，是那麼有禮貌，靜靜站在一旁等待一個說話的時機，
而我家兩個女兒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，
總是伺機而動，趁亂而起。
就拿我講電話這件事來說吧！
沈baby有個怪癖，最喜歡在我講電話時搗亂，
有時我一邊跟家長或紫萍說電話，她在旁邊就開始對著我講：
 
「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......」
 
等我不耐煩地看向她，她才說出目的：
 
「我可不可以去上廁所？」
 
不然就是「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.........可不可以轉台？」，
更過分的還有「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、媽媽....」，
然後她自己也分心了，轉過頭跟QQ吵架，
方才拉著我的手喊媽媽只是單純來亂的。
 
罵也罵過了，氣也氣過了，
最近她知道不能喊媽媽，所以當我有電話時，她就默默退到一旁，
練鋼琴去。
天知道，鋼琴就擺在沙發旁邊，
我一邊說話，音箱就在我耳邊，所有樂音嗡嗡作響，真是折磨，
有時氣到跟電話另一方的人說抱歉，先跟她好好溝通一下，
baby才會很不甘願地離開鋼琴，轉而拿出烏克麗麗，瘋狂練習.....
 
沈小Q是不搞破壞這招的。
我注意到當我沒辦法專心看她們時，她巴不得我電話講越久越好，
偷偷溜進廚房翻櫥櫃，把平時不能拿的漏斗、勺子全搬出來，
躲到客廳角落開始玩辦家家酒，
等到我講完電話，她就尖叫一聲，
像隻小老鼠一樣趕緊把東西偷渡回廚房，再笑嘻嘻地走出來裝乖....
 
這段時間屢試不爽，
兩個小孩對我講電話這件事反應兩極，卻是一樣地令我生氣，
想到那位來自伊朗的小王子是那麼謙遜有禮，
難怪沈氏兩姐妹離她們夢想中的公主那麼遙遠。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這是baby和QQ目前僅剩的玩具，
全部可以塞進一個30x12x12cm的塑膠盒裡，完美的不得了。
 
很早以前我就放話給周圍朋友絕對不要給她們玩具，
因為她們沒那麼喜歡，也從來不懂珍惜，
哪怕是阿嬤從水里專程寄過來當生日禮物的芭比娃娃，
吸引力一樣不超過三天，然後小衣服小鞋子就是扔在地上不收拾。
我的原則一直很清楚，睡覺前要整理房間，
玩具只要落在地上沒收的，下場就是扔垃圾筒，
她們兩姐妹其實不太在意，尤其是沈小Q，
有時候還會很大方地告訴我，那個玩具她不要了，丟了吧！
既然她們那麼豪爽，我也二話不說，轉頭就扔，
雖然面對有些昂貴的玩具我也會心痛，可是就是得做給她們看。
 
一直到去年年底，她們倆發現玩具只剩下一個中型置物箱，
那神色有稍稍緊張一下，知道玩具所剩無幾，要稍微珍惜，
可是到最近舊態復萌，
發現星期六中午吃麥當勞快樂兒童餐就會送小玩具，
或者安親班可以集點數換些流行的小文具，又開始無所謂了，
小玩具永遠是東一個、西一個，
躺在角落裡，就算她們看見了，也不願意彎個身撿起來。
每次掃地，我就當她們的面掃進畚斗裡，
沈小Q更過分的時候還會比著地上的書告訴我：
 
「那幾本書我也不要看了，妳可以把它掃掉了。」
 
我心裡的火山就會爆發，要笑不笑地告訴她：
 
「書不是玩具，永遠都不能丟，我打、也要打到妳把它們都收好！」
 
沈小Q才發現說錯話，用最快速度把它們都塞進書櫃裡。
 
就是這樣的原則，
書，不管多爛多髒都不准丟，我數到三，沒歸回原位我就打，
玩具在睡前沒回到玩具箱去，我數到三，管它多貴我都丟。
所以弄到現在，只剩一個小盒子來裝這些小東西，
我心裡豈是痛快兩字了得！
 
朋友說我好殘忍，小孩子就是該玩玩具呀.....
我曾經想過這問題，這年頭總是標綁著越玩越聰明，
當媽媽是不是就要無怨無悔地幫她們收拾，才不會扼殺了聰明細胞....
後來我心裡都會有個小小聲音反駁著：「歪理！」
所謂的越玩越聰明，指的應該不是叫家長努力買玩具，
而是鼓勵孩子動手實際操作、訓練小肌肉、或是到野外去運動，
現在市面上五彩繽紛的小玩具除了毒素和塑化劑之後，
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可以讓我女兒變聰明的元素。
偶爾耐不住她們的懇求，我也會買娃娃給她們兩姐妹，
但其實她們只是想幫芭比娃娃綁頭髮，
如果要玩辦家家酒，當然還是要真人真物才好玩，
有時是baby當小娃娃，QQ當媽媽，有時則相反，
要不然，就是很努力地要去抓一隻貓過來躺床上當病人，
實際來演都比洋娃娃有趣多了！
 
沒有道具也無所謂，沈小Q最喜歡的玩具叫做『塑膠袋』，
給她一個袋子，她就開始假裝上街買菜，
一下子會站在路邊跟鄰居聊天，一下子會跟老闆殺價，
(鄰居笑說是模仿我，天曉得我是不懂殺價的，沈小Q是天生的！)
然後塑膠袋裡的東西就越來越多，桌上搖控器也一一消失.........
塑膠袋就可以玩成這樣了，給她一個漂亮袋子就更不得了，
有時慷慨借她一個COACH包，她就掛在手肘上好不快樂，
叫她一聲『沈小Q』，居然回頭跺腳，嬌聲嬌氣地叫道：
 
「什麼~~~~~~人家是沈太太！」
 
絕倒。
然後偷偷告訴自己，真的不用買玩具給妳了，
把那些錢投資給媽媽買包包，媽媽會借妳玩的！
 
沈baby又更懂事，
雖然她真的就是沒辦法好好珍惜玩具、收拾玩具，
但是倒也很甘願地接受處罰。
我告訴過她，沒有學會好習慣，那麼有一天將會沒有任何玩具，
她仔細想想，然後問我：
 
「那....書和鋼琴妳會丟嗎？」
 
「不會。書和樂器並不是玩具，我不會丟。」
 
她居然也點點頭，告訴我只要有書和鋼琴就夠了，
她其實沒有那麼喜歡玩玩具，她比較喜歡去公園吊單槓。
我也點點頭，就我們觀察也的確如此，
比起玩玩具，她比較喜歡去公園跑一跑、跳一跳，
甚至只要跟朋友在一起，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，
而且安親班已經提供一些簡單的桌上遊戲，像是Uno、大富翁，
夠了夠了。
 
少了玩具，家裡清爽多了，
有第一個小孩時，我也曾經想要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，
但隨著孩子越來越多，我的心態就越回歸正常，
三個手足不應該是各玩各的，而是要去體會彼此相依的情感，
雖然不至於需要大姐背著小弟在廚房煮飯，
但是，光想到baby會帶頭讀故事給大家聽，那畫面就很美。
 
沒有玩具，那又怎樣？
沒那麼嚴重的。